从古文运动谈谈儒家的“道统”与“文统”

发布于 2024-08-12  949 次阅读


前言

“古文运动”其定义指的是唐宋时期改革文章体裁的运动,其改革口号也是恢复秦汉时期的散文,而非如今盛行的骈文,从此定义上与文艺复兴的字面意义类似,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与“文艺复兴”这一概念提出的很早不同,“古文运动”是在民国时期才提出这个概念的,初见与胡适在1928年出版的《白话文学史》,其以“运动”一词来表达唐宋时期的古文的复兴,后在1931年胡云翼的《中国文学史》中首次提到“古文运动”一词,从此广泛使用,这与“文艺复兴(Rinascimento)”这一词早于13世纪的意大利就已然提出是不大相同的。尽管如此,古文运动其也与文艺复兴一样,不止停留在字面意义,其也有背后的思想意义,文艺复兴标志着对宗教神学的解放,为日后的宗教改革和科学革命乃至资产阶级政治革命铺平道路,而古文运动其本质是为了巩固统治的需要而产生的,这与文艺复兴对人性思想的解放是大相径庭的。

古文运动之滥觞

古文运动其先驱可以追溯到安史之乱前的唐朝,陈子昂萧颖士李华等人提倡诗文复古改革,而在安史之乱后由韩愈柳宗元二人正式开始。

其直接原因还是因为安史之乱后国力衰弱,藩镇割据,需要通过恢复古文来实现移风易俗,以此捍卫儒家传统,抵制当时盛行的佛、道两教,巩固统治。不过为何通过恢复古文就能实现上述目的呢?我们先从当时盛行的文体之起源说起。西晋司马氏得国不正,却号称名教立国,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后则陷入长期战乱的时代,动荡的政治局势再加上东汉察举制的遗留,世族政治形成,底层文人根本无法参与政治,魏晋玄学之风自此滥觞(有关玄学为何产生个人理解为本是对儒教的批评和改良,而后在世族阶层讨论下贵族化后转变为纯形而上学本体论 (哲学)探讨),骈文的流行我个人观点也与世族脱不开关系,追求文章的韵律和辞藻,其建立在功利主义下的攀比心理,以及谈文不谈政也更是当时的处世之道。诸多因素加持下便形成了清谈、形而上学的玄学,追求华丽辞藻和韵律的骈文也因此流行。而韩愈的主张便是“文道合一,明道为主”,其骈文只文无道,自然在韩愈这里是不值得一提的,不过这个道并不是我们如今的道理,或者说内涵,而是儒家的“义理”,而同期与韩愈同一主张的柳宗元,在他那里“道”便更像现代意义上的,他并不在乎是不是儒家之道,其本人反对儒教的义理之天,颇有强调“外王”之觉。也因此在这里我们便可以引出所谓“道统”和“文统”之说了。

“道统”与“文统”

这两个词其实争议比较大,,所谓“道统”其实广义上可以理解为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或者简约一点就是道德传统,但是从狭义上来说指的是儒家的传道系统,孟子曾言:“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其最后两句暗含自己将继承孔子之道之意,随后成为日后儒生证明自己继承“道统”的大体说辞。当然究其本质,私以为孟子此番论调实为儒教增添合法性,其与用于解释历朝历代的天命论并无本质区别,都是从“义理之天”借道来彰显合法性。而所谓“文统”也即是“文学传统”,孔子之“文”其核心要义便是周礼,礼崩乐坏后,文从一个用来叙述“道”的工具变的多样性了起来,此为“文统”之滥觞,也因此韩愈主张文道合一,重新回归秦汉儒家以文写道,并作为一种统治思想推广,一方面巩固思想统治,另一方面也能打击来自佛教新理念下带来的冲击(至于此冲击究竟为何我暂时没有想到什么特别关联的,或者说与短期统治正面挂钩的)。不过韩愈、柳宗元在世期间随大力推广散文,可二人去世之后运动便进入衰弱期,直到宋朝的重新提出。

宋代古文运动再兴

韩、柳二人后,并非无人书写散文,但李翱过于重道,但他的文章不足以继续领导风气;皇甫湜则使散文走上怪僻艰涩之途。晚唐李商隐温庭筠等人专事雕章琢句,六朝风气又盛行起来。随后便又是不算短暂的五代分裂时期,进入宋代后北方游牧民族的长期威胁,以西昆派为代表的华糜文风的泛滥,推动古文运动的再复兴。不过宋代的“道”已经不再仅仅是儒家的“道”了,因此宋代的古文运动更像是仅仅改革文体的文体改革运动,不过其也是伴随着政治改革进行的,因为“道”的偏离,再加上文学自身的不断发展,此原本来源于儒家的“道统”也就与“文统”很难再拿来混为一谈了。

总结

古文运动,既是儒家对自我理论的健全。也是文学自身发展的关键一步,从“道”、“文”不分的混沌状态,到文要符合“义理”,再到如今的言之有理即成文(现代意义),不过因其本质还是自上而下的变法,以及东西方的政治宗教环境等的截然不同,其也难以起到如文艺复兴那般的思想解放,不过其革除形式主义之风,让文学重新绽放活力,其也不单单是散文而是文学史上的重要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