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两篇文章谈论知识和自我的时候，只要你承认所谓的自我存在（而非存在主义的认为不存在自我），我们自己拥有意识是讨论这些的前提，毫无疑问我们如果没有意识那有哪来的知识又或者心灵呢？可是意识是什么呢？我们似乎又一次陷入了形而上学的泥潭之中。

何谓意识？

在谈到笛卡尔的理性主义时，意识是他的前提，而意识在理性主义观点中也塑造了自我。我们提到了他认为存在两个实体跟人有关，即心灵跟身体，但是在之前的文章中我们并没有提到笛卡尔是如何将这两个实体联系起来的，因为如果不能联系起来那也没办法解释我们心灵能操控身体。笛卡尔在他的《第六沉思》中提到了这个问题。在其中，笛卡尔认为正因为我们并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就能感受心灵的存在，即使他是没有广延的。也因此心灵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实体独立于身体存在，确认了心灵的实体地位，可是他是怎么跟另一个实体——身体发生关系呢，这可是两个实体啊。笛卡尔并没有给出很好的回答。但你如果记得斯宾诺莎的话，他就很好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有上帝一种实体，其他只是这个实体下面的属性，这样发生关联就不奇怪了。而莱布尼茨靠着非物质的“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这样所谓的关联也就成了单子的变化。不过笛卡尔这对心灵和身体的分离其实也很好迎合了宗教，正因为心灵和身体的分离，也就能证明灵魂的存在，从而就有了所谓的灵魂转世之类的宗教关注问题。而且笛卡尔认为没有上帝的介入，他也没办法作为一个稳定的自我而存在，因为一个人的人生可以细分成很短的片段，可这些片段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也因此如果没有更高力量——上帝的存在，我们又何以维持自我？所以意识到底是什么？纵使笛卡尔最后引入的上帝让如今的人们看到是不会相信的，可是不可否认的是，我思故我在的意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一定是存在的，也许你可以否认没有心灵，但你无法否认的是意识的存在，意识是一个人的思考的体现，在这里我表达一下我自己的观点，我觉得书上说了半天其实也没说清楚，意识就是最低限度的的心灵，为什么我这么说，之所以产生心灵的概念也是这是区分人与动物的关键。而我们提到意识，动物也能有意识，比如碰到天敌时会逃跑，你总不能说身体自己会动吧。我知道这个时候有人会说大脑控制，如果你认为动物是这样，人为什么不是这样呢？说白了为什么脑电波就能体现这些心理活动呢？即使你能找到对应的关系，可是你也不知道甚至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函数关系是什么，因为意识他也不是数不是吗，我们能把问题抽象成数学问题，可是我们心灵存在思考，存在想象，这起码我认为在人类现有认知而言是无法转化成数学问题的，你可以拟合，但终究是拟合，甚至是拙劣的拟合。也因此，这篇文章也不可能告诉你心身问题的完美解决方案，就如同这个系列的前几篇文章一样，哲学史不是来给你解决问题的，它更像是抛问题的，至于解决如果他解决了他也不是哲学问题了，而是以前的已经完全证伪的谬论了，他终究是一种开拓思维的一种方式，一种塑造人生观价值观的可靠材料。咳咳，扯远了，解释了意识是什么之后，我们也就可以专注于心身问题，既然意识是最低限度的心灵，研究心身问题本质上也是研究意识跟身体的关系，我们先从笛卡尔的二元论开始吧。

二元论问题

我们就直接单刀直入，笛卡尔是怎么解决心身问题的吧（即使我在之前说了这个回答并不让人满意）。笛卡尔在他笔下的论文《心灵的激情》中认为大脑中的某个腺体成为了两个实体关联的枢纽，灵魂（心灵）的变化能引起腺体的变化，同样腺体的运动（变化）能引起灵魂的变化，这种相互作用的理论被称为因果交互作用论，当然这被抨击也是毫无疑问的，你都说是两个实体了，为什么还会有联系，实体本来就是不依赖外界来独立存在的，也不会存在所谓的相互作用(不过你其实稍微想一下，好像在牛顿物理的相互作用体系下，这好像也是可能的不是吗，就当我抛个问题吧）。当然反驳者的解决方案我们也在上面简单叙述了一下，我们这里提另外一个人，英国哲学家罗素，他没有借助任何形而上学的理论来论证了跟斯宾诺莎基本一致的观点，罗素认为所谓身体和心灵不如认为是某个事物的两面，因此他的理论也被称之为双面论，当然这还是没能说出来这事物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抛弃了上帝那个概念而已，所以接下来我们就来看看哲学界对二元论的反驳，对心身问题解决的尝试。

对二元论的反驳

随附现象论

消除二元论的战战兢兢的第一步，将二元论中心灵的地位最小化，这个理论承认因果交互作用论，但他认为心灵只是身体变化的随附现象，就像机器的量表一样，没有那个量表机器也能运行不是吗。（ps:我觉得直接点就是说我们物理上都没搞清楚，根本没精力研究心灵，更不要说这东西比搞物理还要虚）这个理论被叫做随附现象论，当然这你也可以当啥也没说吧。第二个理论比这个就激进的多。

激进行为主义

既然心灵不能通过任何实验论证，为什么不直接抛弃它呢？行为主义作为一种科学形式，认为任何不能通过实验来实践的研究都是没有意义的，那自然心灵根本不存在讨论和研究的价值，其中最著名的行为主义者B F 斯金纳（B F Skinner）就认为意识来自于古代的迷信和巫术，比如灵魂这东西根本不能被实践，但他这里并没有像康德那样区分灵魂和心灵，也就把心灵也一棒子打死了，他甚至说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不应该相信意识又或者灵魂的存在。

逻辑行为主义

前者观点未免有点过于极端，牛津大学的哲学家吉伯特 赖尔（Gilbert Ryle）确认了一种名为逻辑行为主义的新行为主义，在他的著作《心的概念》中，他首先描述了以笛卡尔为主的“官方学说”，随后他认为“官方学说”犯了一个原则上的错误，即范畴错误，什么是范畴错误，简单来说就是把一类事物当成了另一类事物，比如一个不知道大学概念的人来参观牛津大学，他看了各种教学楼，生活起居的地方等等，结果他问大学在哪里？或者又有人问你数字3是什么颜色，当然这些问题都很荒谬，但我们的这个哲学问题为什么是这个范畴错误呢？我们似乎并没有一眼戳穿这个错误的能力。事实上，在吉伯特的观点里，将心灵作为隐藏在行为（身体）之后的神秘之物是完全错误的，因为所谓的心灵过程就是行为模式，他们根本不该二分，错把心灵当成一种特殊属性来处理。而这个行为模式，就是所谓行为的素质，素质是指一定条件下某物发生某事的倾向，比如玻璃的易碎属性就是玻璃的一种素质，而所谓心灵也就是行为的素质，比如虚荣心，应该被解释为某人每当有机会得到他人的羡慕或赞赏，他就会做出他觉得会引起别人羡慕或赞赏的行为。毫无疑问在这个体系下，心灵都能被转化为行为，这也是逻辑行为主义跟激进行为主义最大的不同，后者完全否定心灵，前者虽然否定但给予了一个将心灵实践化的方法，但是行为主义自身存在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有的时候行为并不可靠，就比如我可以强装笑容，跟我对话的另一个人并不知道我内心的挣扎和痛苦，事实上这在现实很常见（不然怎么说人都披了一张虚伪的皮呢（笑））。但我们理性客观上看激进行为主义让自然科学得以继续发展，而后者也给我们解释心理现象开了一扇窗，毫无疑问这都是对心身问题的一种解决方案，即便他比较极端。当然并非只有极端反对心灵才能反驳二元论，事实上也有人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在讲知识的那篇文章我们提到了贝克莱主教和他的主观唯心主义，只有心灵没有物理层面，也解决了这个问题。当然这些都未免有些简单粗暴，我们不妨看一点中性的解决方案。

同一性理论

所谓的同一性理论，就是指所谓的心灵事件和物理事件本质上是一个东西，这不是跟上面说的指行为，而是指身体内部的神经活动过程，比如我头疼可以解释成一系列的神经活动，当然，我在文章开头就说过，这也没解决问题，为什么神经活动能跟这个等同呢，纵使存在完美的对应关系，你还是无法知道这种转化过程，所以自然这种理论显然也有批评，你都承认两种语言了，为什么就不能承认这是两种东西呢？而且你认为是一种东西，那也意味着这两个要有相同的特性，可是心灵跟大脑活动显然特性并不同，对此同一性理论者认为随着神经学研究深入迟早会发现共性，而批评者认为永远无法证明大脑过程跟心灵具有相同的特性。

取消唯物主义

在解释这个理论之前，先讲讲这个名字的问题。首先这取消他实际上一个形容词（我专门查了一下这它的英文——eliminative materialism，很显然这是形容词，翻译成取消式唯物主义我认为会更好），即取消心灵的唯物主义，但这不代表他现在就取消，他是个进行时，认为随着对神经活动认识的深入，我们迟早能取代所谓的心灵语言来描述，而是用神经活动或其他更加科学的语言来描述。他们立足于历史，尤其是自然科学的发展逐渐取代我们的常识，我们得以更加科学的方式来解释自然现象，也因此心灵语言的描述也终将被被取代，也因此这也是一种面向未来的学说，他们也认为可能最终解释会将两种语言结合起来，总的来说，这相比于同一性理论模棱两可，这更加坚定了相关科学研究的信心。

功能主义

想必这本书写的时候，可能还没有预想到我写下这篇文章时候的AI大爆炸，或许书中的描述离我们真的不遥远了吗？有了我这句话作为引子，所谓的功能主义就是指心灵并不局限于物质，而是一种特定的关系，就像大脑控制身体也是有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中就会存在大脑与其他器官之间的关系，而心灵也就是产生于如神经活动之类的的关系中，因为你一旦局限于物质，显然这就代表的人造心灵的不可能，也因此心灵跟物质没有关系，它是一种关系中产生的功能，也因此功能主义者完全有理由相信计算机能够拥有心灵，如同我们对AI的愿景一样。也因此用计算机的话来说，心灵就是一个精巧复杂的程序，程序的输出结果就是我们的心灵。当然，如果你深入理解一点计算机的话，计算机真的懂自然语言嘛，约翰 R 塞尔（John R Searle）举了个中文的例子，计算机根本看不懂这个中文字符是什么，如同程序一样，计算机只是按照程序的指令告诉计算机下一个输出哪个字符，以达到让人觉得他会中文的目的，就如同一个人被关在小黑屋里，一个地道的中国人在外面提出一个问题，而跟你一起在小黑屋的还有另一个中国人，然后你眼前有一系列中文字符，你按照那个中国人的指示把这些字符组合起来送出小黑屋，的确能给外面的人营造你会中文的错觉，可是这真的代表你会吗，很明显你根本就不懂。

联结主义

如果说功能主义是用程序来解释心灵，那联结主义便是认为程序不足以解释心灵，它是一种更复杂的连结方式，就如同神经网络那样复杂的连结关系，换句话说功能主义认为那个程序是能找到是过程性的，而联结主义强调的是研究这一系列的关系，认为认知是一张网络，大体而言就是这样，详细谈的话可能会扯到更多计算机相关内容，这里不做过多讨论，之后我有时间学习AI的话会专门开个专栏讨论这个问题。（又立flag了）

意识问题

笛卡尔提出的我思故我在，意识是没办法反驳的，如果连意识都能反驳我们还剩下什么呢？（当然这取决于你对意识的定义，在我这我把它比作人的所有思维活动吧)也因此我们说心灵有不可反驳性，那自然意识也有类似的属性，他被叫做不可纠正性，即使你的意识会产生幻觉，在没有别人反驳你的时候你也仍然会认为是真的，可是在弗洛伊德心理的“入门讲座”中，他提到了心理存在一种名叫“无意识”的现象，也就是说我没办法意识到这个过程发生了，直到这个过程结束产生的影响我们才能推测出他的存在，这中间似乎并没有牵涉到意识，这也似乎与我在前面所给意识下的定义有了冲突，但实际你想一下，其实并没有冲突。因为我说的意识是最低程度的心灵，人的心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那自然可能也确实存在这样的无意识现象，而我们又不能从生理角度解释，比如我们下意识做什么，但不是物理刺激做出的行为，具体例子我一下子也想不到，但我觉得提出这个下意识这三个字，读者大概就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而每个人心理的私人性也被称为优先获知，因为你永远是第一个而且是唯一知道你自己心理的人。但正因为这两个特性，我们也能反驳上述所说的一系列尝试消灭心灵或者尝试剔除心灵来解决心身问题的理论，不过托马斯 内格尔（Thomas Nagel）似乎为我们打开了一点新思路，或许正是因为这两个特性的主观性让问题变得难以处理，如果主观性可以宽泛一点，比如作为一只蝙蝠的意识是什么样的？然而，我们的确可以想象一个蝙蝠的生活，可是我们永远得不到蝙蝠的经验，我们的感官并不一样，经验的不同自然也会引起意识本身的变化，也因此我们永远没办法理解蝙蝠的意识。顺着这个思路，我们似乎从物理方式去理解意识也成了“奥秘”，第一我们没办法知道其他意识形式，因此我们了解的意识也只能是狭隘的偏见，第二我们的知觉给我们形成的概念并不会包含意识，也因此想要靠知觉（物理）来了解意识也成了无稽之谈。意识也因此成为了一个“奥秘”。不过，我们再回过头来，我们似乎一直在尝试解决心身问题，也就是以驳二元论为前提的，但是如果存在的只是人呢？我们是否就能避免掉入笛卡尔二元论的深渊之中呢？

整体论与意识

我们在上一段最后提到的把心灵跟身体作为一个人的整体的分析，这叫做整体论，亚里士多德就很早提出灵魂（心灵）不过是身体的形式而已，而维特根斯坦也认为存在的只是人而不是所谓心灵+身体这样的二元论，胡塞尔的现象学将抨击尝试将意识赋予空间属性，比如我们所熟知的意识流，而是把意识分为意识行为和意识行为的对象，这也能否定贝克莱主教的主观唯心主义，认为一切事物皆是观念，在胡塞尔眼里，贝克莱主教犯了经验行为和经验对象之间混淆的错误，比如看一棵树，按照胡塞尔的意识理论就应该将此时的意识分成两部分，一个是我的观看行为，另一个是观看对象，也即树。树不仅仅是观念，因为别人也能看到这棵树，也因此他是对象，也因此从根本上推翻了贝克莱主教的理论（当然这是去除上帝的必然结果在我看来）。当然这你可能会说跟行为主义没什么区别，但其实并非如此，行为主义强调的是行为本身，而这个理论强调的是意识行为和意识对象的统一（有种辩证法的意味），当然这个理论的系统提出者并不是胡塞尔，而是我们之前在存在主义里提到的萨特的友人兼学生莫里斯 梅洛 庞蒂，同时他也进一步强调了心灵跟身体不应该二分，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是我自己。在书上这一章节的最后，书上列举了威廉 詹姆斯和尼采对于意识的观念，他们认为意识不存在或者可有可无，将思考从意识中剥离了出来，意识似乎在这之下就没啥意义了。

结语

早在一开始我就说了，这些理论要么过分贬低一方面，要么用发展的眼光希望未来能给出答案，要么表示解决无望，说了这么多感觉就是在说废话一样（我觉得可能这篇可能是我写的最废话的一篇），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把他当作抛出问题来考虑，这些也就显得不那么废话，毕竟平常谁会去如此系统的思考一个问题呢，这也是哲学我认为给予人最大的意义，用人类理性思维的能力去解决那些平常那些生活中的潜藏问题，这也是对自我人生观的一种有益塑造。